徐令则刚张嘴,就被身边的偃人抢话:“能坐着说吗?站久了腿酸。”
连雨年表情古怪:“你会腿酸?”
偃人面皮一抽, 牵动脖颈上的缝合线,显得他生动的神色尤为怪异:“当然不是我酸,是他的腿会酸。”
想到徐令则曾说非常讨厌这个偃人的话, 连雨年一时间不知作何表情, 只得挥手召来两张椅子。
偃人打蛇顺棍上,扯着徐令则坐下,徐令则瞥他一眼, 没有拒绝。
连雨年道:“现在可以说了?”
徐令则点头,挽起右边袖子,露出一截苍白手腕,腕下“徐令则”三个字像被缝在血肉里,边缘洇着浓烈的黑红色,仿佛干涸的血渍,乍一看触目惊心。
连雨年挑眉:“这是刺青?”
“不是,是烙印。”徐令则道,“从我出生起,这个烙印便长在这里。我长大,它也跟着长大,就好像它是我身体的一个外置器官,除非把手砍掉,否则无法消除。”
“看来你的来历不简单。”连雨年眯起眼睛,仔细打量那枚刺青……不,烙印,微翘的眼尾不免又上扬几分,拉出长而清艳的线条,“我怎么觉得这东西有点熟悉……”
徐令则本想拉下衣袖,但看他观察得如此认真,便也放弃了将其遮挡起来的打算:“巫族的造生之法,先生了解多少?”
“你是指重塑躯体,还是创造生命?”连雨年条件反射地问。
巫族十脉,大部分成员一生只有一次再造身躯的机会,那便是象征成年礼的练体。唯有鬼巫一脉不同,他们的天赋就是无限制重铸躯壳,所以虽然族人个个臭美又佛系,真打起架来却是最手狠心黑的,动辄使用天地同寿——敌人下地府,他们只剩颗脑袋都能恢复,与天同寿。
因着这个天赋,鬼巫也是唯一一脉能够自体繁育的。他们无需缔结婚姻关系,不用跟人同床共枕,在需要或想要的时候费点力气,把心脏挖出来以秘法炼制,十个月左右就能得到与自己血脉同源的孩子,除了不能选择性别,什么后遗症都没有。
鬼巫们情缘淡薄,但重视亲缘,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徐令则垂头:“后者。”
“哦,那是鬼巫一脉的秘法,我……”
连雨年的话语戛然而止,他才移开一点的视线再度落回徐令则腕上,神情渐渐变成惊愕与困惑。
鬼巫以造生法创造出的孩子,会在诞生那日得到天授印记。那种印记会直接烙刻于他们身体的某个位置,大部分时候,他们的父母会将之作为他们的名字。
正因如此,所有的鬼巫都没有姓氏,只有名字。
“……我确认世上仅剩我一个巫族,也确认你不是巫。”
徐令则勾了下嘴角:“我的确不是。因为我是被人用造生法制造的孩子,但制造我的材料不是鬼巫的心脏。”
他深吸一口气,加快语速:“二十一年前,觋在连阙山深处找到了一座鬼巫墓穴,里面葬着神代末年一个鬼巫,墓中有一具棺椁和数不清的壁画,壁画中记载了很多鬼巫族的秘法,包括造生之术。”
连雨年愕然瞪大眼睛,右手下意识抓住旁边的东西,用力攥紧。
沈青池悄然睁开眼,眸间并无睡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