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罗维尔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心疼的滋味——原来这就是心疼啊,不是简简单单可以概述出来的难受难过,而是一颗心脏缩扭在一起。
兽人的本性是好战和嗜血,以某些肮脏的想法玉望来说,他时常想看这张漂漂亮亮的脸落泪——只为他一个落泪,满心满眼只能看着他一个人。可是比鲜花还要娇嫩珍贵的人类女孩,他又要好好守护,舍不得她伤心落泪,她应当如同古老人类的传说那样,穿上最华美垂曳的衣裙,住在优雅舒适的古堡里。
所以继续住在这庄园里,就是他对她最好的保护。
沉默着看她一会,他回复:“我确实知道,但我并没有给它下达任何给您送药剂的指示。”
浓黑的眉毛微微蹙起,幽黑的黑色瞳孔几不可察微动,原本浓稠的目光像水一样融化开,浅淡地露出了其他情绪,似乎有些微诧,嘴角柔和的弧度一成不变:“它很听您的话。”
林贝的话被不咸不淡地堵了回去,她知道德罗维尔曾经给杰下达了指令,第一指令为服务他,第二指令变更为服务她,德罗维尔才是他真正的主人,杰一切的为她服务的指令都要在德罗维尔同意的基础之上。
就像之前杰帮助她学习功课,帮她制作机甲,这都是在德罗维尔默认同意之下才进行的,好几次德罗维尔都在旁边。可是关于药剂这件事,她也没想到杰居然没有通过德罗维尔的认可。
据她所知,杰并不是最新研究出来的机器人,它入住庄园的时间很长,虽然非常智能高科技,但本质上还是外力条件创造出来的,以各种芯片机械为原材料,它所有的行为都是遵循指令,这是第一次,居然没有通过主人的指令行事。
这是一件让闻者都哑然的事。
整座庄园基本上每一个房间,每一个角落都分布着杰的“视线”,它联通运作整座庄园——打扫卫生的机械仆从、后院内剪剃草坪打理花圃等等机器分体,每一个“零部件”,都在杰的控制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就像人体里的神经,联接大脑与身体各个部位。
德罗维尔让杰来到了房间里,多天没见,杰还是和曾经第一次见面那样一丝未改,白净得如镜面般光洁的表面散发着浅浅的柔光,拥有着和人类一样的四肢和躯干,这令他能够行动自如,唯一不同的就是脑袋部分,它没有五官,脑袋脸的部分只有平整的弧面,额心部位有一个时不时扫描分析工作时会闪烁的光点。
它端正地矗立在屋子中央,一动不动,看不出任何生命轨迹,板正的身体好像军队里受过训练的士兵。
德罗维尔神态冷静,看不出任何情绪,再次对林贝说道:“它很听您的命令。”
林贝抓住被子一角的手指蜷缩,有些手足无措,德罗维尔的话语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没有被背叛的愤怒,也没有探究,寡淡得像是只是在向她称述一句话而已。
德罗维尔好像轻轻叹息了一口气,话语谦和:“您的身体因为那针药剂被损伤了,说起来,也怪我的机器人,是我的不是了。”
林贝刚想要连连摇头,稳重平和又冷静的男人眉眼沉沉,看上去终日没什么表情,却在她的面前不会让她觉得面无表情不好亲近,怀以一种无比宽容的态度,像是亲切的长辈在耐心地循循教导犯错的孩童,德罗维尔缓缓说道:“某些东西,总是要权衡利弊做出舍弃的,不能全都要,您穿破了带回家来的裤子,我会替您处理。”
好像只是单纯在说因为新生测试最后一项科目徒步越野过程中擦破的裤子罢了。
林贝缩在棉柔的被褥下的身体僵硬,莹润的双眸看了看一旁安静的润白机器人,微微睁大双眼,好像不可思议极了,轻声问:“您......您要销毁它吗?”
“不。”德罗维尔坐在宽大的皮质沙发上,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冷淡气质,幽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是我疏忽了,它应该更新了。”
好似在安慰一个拿着兜网在捕捉蝴蝶但蝴蝶飞走了的伤心孩子:“只是技术更新迭代而已,林,它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