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哪些事重要丶哪些事不重要若皇帝本人不亲自来问,其实也是由司礼监来决定。
大朔「宦官掌权」的现象,就是因此而生。
内阁首辅丶司礼监掌印太监,这两个角色趴在皇权之上,将皇帝本人放弃的每一分权力都吞入腹中,并最终成长为大朔朝堂上的两个庞然大物。
若是没有皇陵之事的发生,锦衣卫在这两个角色面前是抬不起头的。
但现在嘛·安梓扬看着那几个太监,嘴角缓缓勾起。
这几位太监,每一个都是两鬓花白丶鸡皮鹤发,仿佛木偶一般站在门口,直到安梓扬到了切近才反应过来,抬起昏黄的老眼看向他。
看清了他身上的锦衣卫官服,这几位太监面色陡然恭敬了起来,弯腰就要行礼。
安梓扬摆了摆手。
「不必,若是累了就去歇息,只要门口有人即可—做做样子就行。」
「是丶是。」
老太监点头如捣蒜。
「指挥使在吗?」
「在的在的,方才内阁拟了些章程,奴才刚给朱大人送下。」
「嗯。」
安梓扬点点头,迈步进了文渊阁。
一楼分为两间,外间是些书吏,负责汇总分类六部送来的奏章。内间则是内阁大学士们和内阁首辅议事的地方。
见安梓扬进来,外间的这些书吏反应各不相同。
有些露出讨好的笑容,有些陡然色变丶垂头不语,还有些面露愤慨之色。
安梓扬便停下脚步,歪着头扫了一圈那几个面露愤慨之色的。
其中一人面色陡然涨红,嘴唇翁动就要说话。他身后的同僚却是伸手就扯住了他的袖子丶拉到身后,对安梓扬露出微笑。
安梓扬浑不在意,迈步走上二楼。
二楼同样也分为两间,外间却没什麽人,安梓扬迈步走到内间,敲了敲门。
「进。」
里面一声带着疲惫的招呼。
安梓扬推门走入。
「指挥使。」
内间之中,遍地都是写满了字的文书,甚至其中有些是加了「批红」,放在外面可以当成圣旨来用的奏章,也是胡乱扔在地上。
而在这些纸张中间,是一张丈宽的长桌,也被文书丶奏章塞了个满满当当,最高的一足有两尺来高,晃晃悠悠丶摇摇欲坠。
长桌正中,朱载正眉头紧锁,看着手上一份奏章出神。右手上拿着的毛笔墨水都已经干了,显然是已经在半空中悬停了许久。
安梓扬看了一眼朱载手中的笔。
这笔长七寸三分,赤玉为杆,透若鸡血,首嵌金钮,笔锋取白狼毫尖,笔身阴刻篆文为「奉天承运」四字。
这,便是「朱笔」。
司礼监的立身之本,一笔勾决天下之事的皇权的具象化,也是世间最为锋锐丶也最为沉重的兵器。
朱载握住这支笔,却只觉得疲累。